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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  中考結束,我被父母“騙”到深圳打工|全球動態
      發布時間:2023-05-19 17:46:43 文章來源:深圳客
      如果當初有機會繼續讀書,現在的生活會不會很不一樣?

      她問父母為什么不供自己上學,父母總是解釋說在深圳有多么艱難,她再問為什么其他家長都往家里寄錢,父母就長久陷入沉默。


      【資料圖】

      從16歲來深圳開始,點點已經在深圳打拼了十幾年。“來之前說做完暑假工就回去讀書。”在深圳工作一段時間后,父母卻不愿意讓她繼續讀書,告訴她“想讀高中就自己貸款”。

      因為上學的事,她和父母吵了很多次架,高中像是一個無法開啟的旅程,永遠定格在了16歲。

      華僑城波托菲諾純水岸燕棲湖邊上,點點穿著工服,坐在我對面,回憶起第一次來深圳的經歷。工服很合身,一看就是專門訂制的,給她纖小的身體增添了幾分干練。也許是出于職業習慣,桌子上的茶,我每喝一口,她都會幫我倒滿。

      波托菲諾這個名字,取自意大利著名的旅游海港小鎮——Portofino,是深圳最早的豪宅區。整個區域圍繞湖水打造,住宅公寓價格最低十幾萬一平米,別墅價格更是過億。

      區域內餐廳不多,點點在其中一家做副店長。偶爾,她會從餐廳拿出食物,喂給湖里的鴨子。湖面上,屹立著一座天然的生態島,茂密的枝葉向四周展開,像一個綠絨大怪,三五只白鷺站在上面,靜默地注視著湖水。

      1. “營養不良”的童年

      點點出生在云南文山麻栗坡縣的一座村莊,從記事起,父母就在深圳打工,家里全靠外公外婆照顧。上小學時,每天蒙蒙亮外婆就要叫她起床,在同學中,她的上學路途不算最遠,不過也要翻過兩座山頭,走上一兩個小時。由于早晨實在太早,家里不能開火,想吃早飯只能吃隔天晚上涼的米飯。中午,有的同學在桌子上吃帶的午飯,她沒有吃的,“就餓著”。有段時間,大幾歲的小姨和她一起上學,會分一些米飯給她,沒有打包盒,米飯就裝在吃完的鹽的包裝袋里。

      點點說自己一直都有低血壓,可能就是小時候營養不良落下的病根。

      這樣的情況一直延續到5年級。5年級開始,學校開始提供住宿。每周,她會從家里把米和菜帶到學校,學校根據帶的食物數量發糧票,每吃一頓飯就交一張糧票。

      低血壓是點點從小落下的病根

      麻栗坡縣位于中越邊境,是80年代對越反擊戰的前線陣地,直到1989年戰爭落幕,村里才有人陸續外出打工。

      和多數留守兒童一樣,大多數情況下,點點只有過年的時候能見到父母。每次父母進門,想和她說話,她總是躲在外婆后面,相比外公外婆,父母更像是“外人”,還是會打人的外人。

      點點翻過左手,手腕內側露出一道一厘米左右的疤痕。小時候,她總是愛哭,有一次,爸爸看不慣,一個巴掌扇了過來,她的鼻子出了血,接著被爸爸扔到了門外。等到爸爸消氣,外婆打開門,鼻血已經在臉上凝固。她走進屋,用頭使勁往墻上撞,隨后拿起一把剪子,割破了手腕。后來她問爸爸“為什么下手這么狠”。爸爸覺得她小時候不聽話,實在討人煩。相比之下,更為聽話的哥哥很少挨打。

      回憶起這段經歷,點點稱“像講另一個人的故事”。童年的創傷像炮彈碎片一樣留在身體里,只有偶爾過安檢時發出的警報聲,提醒著自己它們真實存在。

      小學畢業,同村的幾個孩子中,她是唯一上中學的,其中一個同學剛畢業就嫁了出去,給兩個孩子當后媽。

      上中學時,哥哥已經跟著父母一起去了深圳打工。中學位于當地的鎮子上,周一到周四住在學校宿舍,每周五回一次家。從家里到學校,除了翻過兩個山頭外,還要經過一條盤山公路,為了省下兩塊錢的搭車費,每次都要再走上2個小時。

      整個中學階段,點點都在不斷向父母要錢,每周50塊的生活費,總是要跟父母磨很久才能要到。初三,父母鬧離婚鬧得很兇,每次打電話要生活費,兩個人都說管對方要。為了交書費,她只好向堂姐借了300塊。

      2010年中考結束,父母叫她來深圳打暑假工,她跟著親戚坐了2天大巴來到深圳。來深圳前,她從未離開過老家,去過最遠的地方就是鎮上。在深圳,她和父母、哥哥共同擠在白石洲一個小房間里,父母托人幫她介紹了兩份工作,因為年齡實在太小,都沒能入職,最后在一個店員介紹下,進到白石洲一家餐館做服務員。

      2. 被父母“騙”到深圳

      “來之前說做完暑假工就回去讀書。”在深圳工作一段時間后,父母卻不愿意讓她繼續讀書,告訴她“想讀高中就自己貸款”,并且拿同村上過大學精神失常的舅舅舉例子,向她證明讀書的“無用”。

      中學時,她的成績中等,數學不好,最喜歡的是語文,初一剛入學就得了全班第一,老師還當全班同學的面讀她寫的作文。

      錄取通知書下來后,中學班主任給點點打電話,聽完她的情況后,沒說什么。在當地,像她這樣的家庭實在太多。

      有些折舊的錄取通知書,卻被點點保存的很新

      “如果當時堅持回去就好了。”工作一個月后,點點拿到1200塊工資,內心產生了動搖。從小到大,這是她見過的最大一筆錢。來深圳前,外婆不忍心讓點點繼續以前的生活,希望她能賺錢養活自己,“不要再向他們造孽了”。在深圳的親戚也勸她,讀完書最后也是打工。唯一有不同意見的是四嬸,對她說還是要多讀點書。

      因為上學的事,她和父母吵了很多次架,高中像是一個無法開啟的旅程,永遠定格在了16歲。2013年夏天,她站在出租屋陽臺,看到放學的學生,拍下照片在朋友圈發了一條動態:三年后的今年,他們高考了!看看自己,卻一無所有。

      她也曾問過父母為什么不供自己上學,父母總是解釋說自己的生活也不容易,在深圳有多么艱難,接著她再問為什么其他家長都往家里寄錢,父母就長久陷入沉默。

      雖然父母不說,她也知道錢去了哪里。初中借錢蓋了新房子,后面哥哥做生意失敗,父母幫還了20多萬。2015年外公生病入院,請上海的大夫來老家醫院做微創手術,由于沒按醫保流程,不能報銷,又花了20多萬。結果里外里不僅沒攢下錢,還借了新債。

      從小到大,她最親的人就是外婆。2017年外婆去世,去世前一周,她從老家回到深圳,臨走時和外婆說,如果身體不舒服就打電話,然而去世當天,全家都在床邊,唯獨她不在。也許外婆知道,她內心深處其實并不愿意面對這一刻,所以始終沒有給她打電話。

      外婆去世后,父母考慮回老家,工作從深圳換到了昆明。決定很匆忙,深圳租的房子沒有退,讓她幫忙處理。除了剛到深圳的一小段時間里,她一直沒有和父母住在一起,“寧愿自己租房也不和他們住”。偶爾,父母會叫她回家一起吃個飯。

      3. 疏遠又親近的家庭

      白石洲是她在深圳最熟悉的地方,從在深圳的第一天起,一直住在附近。19年白石洲舊改,房租到期后,房東不讓再續,那時,男朋友和她剛剛分手,搬走的那一刻,她下定決心一定要買房。深圳買不起,就看東莞,東莞也賣不起,就看惠州,最后花了30萬,在肇慶買了一個公寓。

      提起當初買房的選擇,她并不感到后悔,“那時候父母正好在肇慶工作,后來換了城市工作就把房子租了出去。”從很小開始,她就有了買房的愿望。“有房才有底氣”,哪怕不在深圳,至少心里有個念想,有個屬于自己的地方。

      如今,點點的爸爸在龍華做電工,媽媽在東莞開起重機,沒有什么事,三個人幾乎不會見面。

      有一次,爸爸脖子上長了個腫瘤,在深圳住院做手術,媽媽從東莞趕回來,三個人在醫院的病房里相見。手術很成功,術后第三天,爸爸就出院了,一家人又回到了各自的生活。

      從很小開始,三個人的感情始終很疏遠。初二家里蓋新房子,入住前,擺酒招待村里的親戚。宴席結束后的第二天,正好是周五放學,點點一路跑回家,推開門,院子里卻一個人都沒有,喊人也沒有人答應。她知道父母已經回了深圳,那是她第一次感受到孤獨,一個人走上二樓天臺,默默地哭。在她記憶中,類似的時刻實在太多。很多年里,父母一直鬧離婚,小時候每次問她離婚后跟誰,她說“誰也不跟,跟外婆”。

      點點說每次看到文章寫“天下的父母沒有不愛孩子的”,都覺得是瞎扯。“小時候他們是那樣對我的,那我也那么對他們,肯定不會給他們養老。”前兩年,她幾乎和媽媽斷絕了關系,后來媽媽找來外公幫勸,才說起了話。

      最近幾年,她和爸爸的關系開始有些好轉。前不久,爸爸去超市買東西,說是抽中了大獎,給點點發微信,讓轉錢給他在珠寶店換禮品。點點第一反應就知道這不過是商家最常用的營銷“騙局”,不過為了讓爸爸“不留遺憾”,還是把錢轉了過去,并提醒爸爸把收據留好,哪天后悔了還可以退。第二天,爸爸也覺得自己上了當,把禮品退了回去。

      提起未來,她說父母過些年干不動了,就會回老家養老。至于自己,雖然不知道什么時候回老家,但早晚會有這一天。去年回家過年時,她坐的車晚點,直到凌晨1點才到家。一家人都沒有睡,桌上的菜用盤子蓋住,碗筷全都整整齊齊擺在上面。這是家里一直以來的習慣,一定要等到所有人到齊才能動筷。

      在家里,她會和父母一起種地,去村里串門聊家常,日子過的平淡又綿密。點點也說不清楚,自己的家庭為什么會是這樣,在外打工是誰都不愿意理誰,回到老家又換了一副模樣。也許土地才是一家人真正的連接,外公身體康復后,每天仍然在地里忙個不停。

      燕棲湖邊上,不少父母帶著孩子喂鴨子,一位媽媽撕開一袋面包,孩子接過后直接扔到了湖里,面包太大,鴨子吃不下,媽媽只好又開了一袋,提醒孩子要掰開。我問點點羨不羨慕這些城市里長大的孩子,點點說不羨慕,出生在這樣家庭的孩子,和餐廳里的客人一樣,距離自己實在太過遙遠。

      最近這些年,點點讀了不少書,尤其是三毛的,幾乎每一篇都看過。為了彌補沒讀大學的遺憾,點點報考了暨南大學成人本科,專業是漢語言文學,但讀本科前要讀完成人專科,再通過專升本考成人本科,兩個加起來報名費花了1萬多塊。沒成想,疫情期間報名機構倒閉跑路,點點擔心后面的課程可能沒有老師負責錄課,不過無論如何,一定要考完。

      日暮時分,夕陽慢慢斜了下去,水岸多了一份愜意和慵懶,一只白鷺從樹枝上躍起,掠過湖面,向遠方飛去。

      我問點點,如果當初有機會繼續讀書,現在的生活會不會很不一樣?

      “應該會,但是沒有如果,可能比現在更差呢。”點點笑著對我說。

      “不會比現在更差吧?”我也笑著繼續問。

      “不會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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